第三十二章 于心不忍

“好吃，超级好吃，比我妈妈做的好吃太多了，妈妈也会做哦，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聂珊珊吃得满嘴都是，仅仅是两个汉堡而已，却让她很满足。
  她小小年纪，总是能像个小大人那样的，和聂凌卓说大人话。
  “珊珊……”聂凌卓此刻心情依然异常的复杂，要怎么才能开口对珊珊说，他是爸爸，初晨是妈妈。
  “嗯？”聂珊珊专注于她的汉堡，随即等不到聂凌卓的下文时，圆鼓鼓的双眸又睨视聂凌卓，“舅舅想说什么？”
  “……”他不语。
  耳畔总是响彻着“舅舅”的称呼，别提有多别扭，以前从来不觉得有如此刺耳过。
  “看在舅舅给我吃汉堡的份上，舅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笑你。”
  说完，她做出一个捧嘴的可爱姿态，鬼马精灵的很。
  聂凌卓胸口的酸涩胀得生疼，仔细一看，明明就是和年初晨一个模子里印刻出来的，为什么他和年初晨就是没有早一点发现珊珊就是他们的女儿。
  “舅舅不说，我就吃东西了，我还可以喝可乐吗？”她嬉皮笑脸的得寸进尺，这让聂凌卓如何能拒绝聂珊珊的要求，但碳酸饮料对小孩的成长发育不好，聂凌卓已不能再随她了，“珊珊，我们喝牛奶好不好，牛奶对你身体好……”
  “嗯，不嘛，我喜欢可乐，不喜欢牛奶，喝牛奶的孩子很娘，我不要。”聂珊珊虽然娇生惯养，可某种程度上好像极力表现自己一点儿也不娇气。
  无奈，聂凌卓只能顺她的意。
  几度，他想开口，那般冲动的想要告诉聂姗姗，却又害怕伤及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珊珊，如果……舅舅是说如果……妈妈她说了谎，一直瞒着珊珊事情，珊珊会怎么做，你会原谅妈妈吗？”
  聂凌卓无从开口，一旦开口，这些话又没有挪到重点，是那么的担心会伤到珊珊。
  可珊珊却听得一头雾水，偏着脑袋望向聂凌卓，蹙了蹙眉梢，随即又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在思考聂凌卓的话语是何意思。
  “我想……会吧，我也偶尔说谎，做错事，可妈妈却都会原谅我，不责怪我，我也会原谅她。”
  在没有遇到实际具体问题的时候，珊珊很欣然的“原谅”。
  她口中所谓的原谅，瞬间令聂凌卓放松了不少，还好，这小家伙，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那么，如果舅舅告诉你，其实爸爸并不是在太空，也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爸爸是在点亮星星，月亮，照亮夜空，其实，爸爸就是……”
  爸爸就是舅舅。
  舅舅就是爸爸。
  这话哽在聂凌卓喉间说不出口了。
  珊珊脸色也起了变化，笑脸瞬间僵硬，“不是的，我爸爸是在太空，妈妈不会骗我的……我爸爸就是在太空，每天晚上都能看着我……”
  “珊珊，妈妈说得不对，爸爸即使在太空也看不到你，或许妈妈也不是珊珊的妈妈……”
  说出这话时，对于珊珊来说，聂凌卓深知有多么的残忍。
  “舅舅骗人，舅舅为什么说妈妈不是珊珊的妈妈，美国的茱莉亚跟我说，她的妈妈不要她了，她又要被送去给另外一个妈妈，我不要……我不要那么多妈妈……舅舅我不要……呜呜呜……”
  珊珊似乎特别敏感，年纪小小的她，异常排斥换妈妈的事。
  “聂瑜不是我妈妈吗？舅舅，我也是像茱莉亚一样不是妈妈的孩子吗？”
  珊珊泪流满面。
  顿然间，聂凌卓傻眼，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该怎么说？
  她真的不是聂瑜的孩子。
  可是，珊珊哭得那般伤心，或许她这个年龄似懂非懂的，尤其她的小朋友茱莉亚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更加排斥害怕了。
  聂凌卓不忍心伤害，几欲开口的话最终缩了回去，孩子还小，或许还没到可以说清楚，可以讲道理的年龄，她只知道无理取闹，只知道认定的东西若是有一天不再是她认定的那样，她会悲痛难受。
  或许，他和年初晨都应该给珊珊一点时间，不能在她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伤害。
  “珊珊，舅舅跟你开玩笑的，舅舅不是说如果吗，我们吃东西吧，吃完带你去买小丸子贴图。”
  第一次，聂凌卓知道小女孩的世界，是那么的喜欢樱桃小丸子，甚至，珊珊还说要去理个像小丸子一样的娃娃头。
  聂珊珊没有从刚才的话题中回神，吸着泛红的鼻子，“舅舅才是大骗子，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不会说谎骗我的。”
  ……
  聂凌卓相对无言。
  聂珊珊却好像是需要聂凌卓一个保证似的，“舅舅，你告诉我，妈妈会很快回来吗？妈妈最爱最爱的人是不是珊珊？”
  这一刻的聂珊珊，无疑是极度的缺乏安全感，甚至，聂凌卓可以从聂珊珊泛着泪光的眼里看出她的害怕和恐惧。
  聂凌卓难受得无法呼吸，他到底在干什么？
  就算知道了珊珊是自己的孩子，至少也要给她一点时间去适应，不能在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就告诉珊珊他是爸爸。
  如此突兀，又不被待见的爸爸，对珊珊来说，势必是不欢迎的。
  “妈妈最爱的人是珊珊，珊珊那么可爱聪明，不光是妈妈喜欢你，舅舅也很爱你……”
  聂凌卓不敢和珊珊继续这个话题，只能静静地看着她把食物吃完。
  在得到了保证之后，聂珊珊哭泣的脸颊依然还是说变就变，尤其当聂凌卓带她去旗舰购买小丸子的饰品，别提有多开心，耳畔缭绕着珊珊清脆悦耳的笑声，久久挥散不去。
  一路上，聂珊珊提得最多的人是聂瑜和高扬儿，一个是给予她好生活，给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以及无尽关爱的妈妈。一个是她生平第一个好朋友。这两人在她心里宛如根深蒂固似的扎根了。
  然而，他和年初晨，她真正的爸爸妈妈，珊珊却只字不提……
  从聂宅出来时，聂凌卓的冲动和愤怒难以阻挡，那时铁定了心要跟珊珊说清楚，并且也下定了决心要将珊珊带至年初晨的身边，可在珊珊排斥哭闹之后，聂凌卓于心不忍。
  最后，还是选择把珊珊送回她熟悉的地方，聂夫人已经在门口期盼了很久，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惹怒聂凌卓，结果只会将事情变得越来越坏，越坏越不可收拾。
  他会把珊珊送回来，就说明，暂时他什么都没说，至少从珊珊的称呼里，还是舅舅……
  “珊珊回来了，舅舅带珊珊去哪儿了呢，瞧把珊珊乐成这样。”
  聂夫人对孙女也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也许，若是当时年初晨和聂凌卓没有分开，顺顺利利把珊珊生下来，或许她不会对珊珊有那么的喜欢和怜惜。
  可正因为珊珊的及时出现，救回了聂瑜一条命，让聂瑜不再颓废，让聂瑜觉得她的人生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需要去珍惜呵护的人。
  “外婆，你看，我的小丸子，我最喜欢小丸子了！才不像高扬儿，喜欢胖猫，很low！”
  聂珊珊忘记了适才在外头和聂凌卓的话语，只要肯定自己是妈妈的孩子，不会被换去另外一个家庭，她就无比的开心，没了忧愁。
  “舅舅给珊珊买的吧，舅舅很爱珊珊，以后珊珊也要很疼爱舅舅。”聂夫人抚摸着珊珊的后脑勺，倾注了深深的爱意，这话她并不是虚伪的。
  即使是舅舅，珊珊也可以把他当成是爸爸来爱，不一定无情的要让珊珊知道她的身世。
  “嗯……我去把它们贴在枕头上，晚上我要和小丸子一起睡觉。”
  她活蹦乱跳的挣脱了聂夫人的掌心，高高兴兴去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聂凌卓不愿意独自一人面对聂夫人，和珊珊挥手道别，望着小家伙欢乐无比的背影逐渐离去，聂凌卓仍然理不清一个头绪来。
  他这样隐瞒着，对年初晨是多么不公平。
  若是将来有一天让年初晨知道了，她会多么憎恨他，可又不能不顾珊珊的感受，还有聂瑜的心理……
  “谢谢，凌卓谢谢你，谢谢你没告诉珊珊实情。”聂夫人连连道谢，满是感激。
  只是聂凌卓需要的绝非是谢意，“之所以暂时不告诉珊珊实情，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总有一天，我会告诉她的。”
  这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凌卓，就不能给聂瑜一条活路吗？”她问。
  “谁又给年初晨一条活路，你们想过年初晨的感受没有？你们没有，从头至尾都是你们自私自利的策划了这一场骗局，没有一点点良心不安吗？”
  聂凌卓甚至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年初晨来聂家时，她的态度不但没有任何愧疚心理，还对她百般的刁难蔑视。
  聂夫人无从辩驳。
  “让聂瑜做好准备吧，我会把孩子带到初晨身边，就算她在初晨身边，也可以被照顾得很好，甚至更好。”
  他最清楚不过年初晨对小孩的疼爱，她连朋友的小孩都能那么有耐心的照顾，更别说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