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席塞尔的声音很轻,很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嗓子与被毁掉的夜莺一样动听。 ??他用那样轻柔的语气说话,带着说不出的伤感与委屈:“殿下是嫌弃我的出身了吗?” ??空旷的大殿内,只响起了他的伤感的话语: ??“没有谁能够左右自己的出身,您若是觉得我不堪入目,我也无话可说。” ??潺潺有如流水,不疾而又不徐。 ??那一点点委屈简直是渗到皇帝心坎儿上了,忙不迭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安抚。 ??那样的互动却刺伤了王储殿下的眼睛,西瑟索恩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早就厌烦透顶了。 ??“可别,一个人的出身没有办法选,但是以后要走什么路,他自己却可以选!” ??那话语里字字句句,都是无声的指责。 ??仿佛将席塞尔诺维奇拷上了十字架,大声的质问,他选了怎样一条令人不耻的道路。 ??“你一个小小的贱民,如何获得子爵爵位的,别人不敢议论,我可是牢牢地记着呢。” ??皇帝刚刚才平复下的火气又被挑起,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纳塞索恩看着大殿里站在一起的那两个人,自己平生最为得意的儿子,还有被西瑟护在身后的阿佳妮。 ??还未成年的公主被王储牢牢地护在身后,为了阿佳妮西瑟竟然连顶撞他都在所不惜。 ??早就有这样的征兆! ??“所有人都忘了,我可牢牢地记着。” ??皇帝蓦地厉喝:“西瑟,闭上你的嘴巴!”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内。 ??而皇帝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被西瑟护在身后的人—— ??他所不喜的、厌恶的、忌惮的。 ??“还有你,阿佳妮,你闹够了没有!” ??雷霆之势直直冲着楚歌。 ??而那一声也彻底把名为西瑟索恩的炮仗筒点燃:“父亲,那你呢!” ??皇帝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如同蛛网。 ??“您有偏向的人,为了他可以朝着自己跌的孩子动怒。好巧,我也有要偏向的人您垂爱您的宠臣,我保护我的妹妹,这岂不是天经地义?!”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走了,阿佳妮!” ??西瑟蓦地回转过了身,抿着嘴唇,碧蓝色的眼眸中盈满了怒意,大步朝外。 ??雕花描金的宽椅,皇帝端坐。 ??一瞬间,见着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还有他不忘记要牵住的人,怒火中烧,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够了,他根本就不” ??第166章 act3·裂魂 ??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刹那间。 ??仿佛空气中有一根无形的绳索, 勒住了他的咽喉。 ??纳塞索恩如同脆弱部位被扼紧了的雄狮, 无法喘得过气,像是喉管中所有空气都被压迫而出,越发稀薄, 他的整张脸都涨成了酱红色! ??皇帝按着胸膛, 剧烈咳嗽起来,那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终于牵动了西瑟索恩一根深深埋藏的神经,教他转过了头。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殿门, 而他正站在最后的界限。 ??而此刻,楚歌的心脏如同缀于悬崖边缘,下一秒就会摔得破碎支离! ??——根本就不! ??就不是什么?! ??他知道这个反应, 被无形的规则束缚,而说不出话。 ??此情此景,与那日被他追问的索菲娅, 何其相似! ??根本就不是女孩,还是说 ??——根本就不是西瑟的妹妹, 皇帝的女儿呢?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猜测,可念头成型的刹那, 如同野草在心中疯长。 ??皇帝,他已经老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南征北战、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灿金的发丝已经满是花白,他碧蓝的眼瞳已经遍是浑浊, 皮肤松弛, 肌肉虚垮, 强健的身体早已被无休止的歌舞与酒色所掏空。 ??他剧烈的咳嗽着,如同日薄西山,垂垂暮年的老者。 ??然而他的眼神。 ??冰冷,阴鸷。 ??仿佛北方战场上铅灰色的云层,沉沉的透不出半分光明,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压迫。 ??殿下的金发青年直视着高处的皇帝,却与皇帝的眼神错开,于是他恍然过来。 ??那样带着恨意的眼神,不是朝着他,而是朝着他身边被护住的阿佳妮。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恨意从胸膛中悄然升起。 ??“不是什么?”他说,声音带着笑,却说不出的讽刺,“母亲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您还想扣一个脏盆子在她身上吗?” ??年少貌美的皇后,曾经闻名翡冷翠的少女。 ??她早早地就离开了人间,对外宣称是因病去世,那个时候阿佳妮还小,记不清楚,可是西瑟牢牢地记得,自己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一时慈悲,宽恕了一个北方流落来的贱民,善良的皇后并没有想到,那个决定,会把自己推到深渊中去。 ??那不是羔羊,而是毒蛇。 ??. ??皇帝“嗬嗬”的喘气,他手臂不住地痉挛。他艰难的指着西瑟,嘴唇哆嗦着。 ??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喉管中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词语,然而在打着颤的牙关间,一个字都听不清。 ??与之同时。 ??他再一次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就像在跟一只无形的手搏斗,手按到了脖颈上,就像要把掐住自己的魔爪给搬开。 ??大殿之中,一时间只听得到他“嗬嗬”的粗气声,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声响。 ??穹顶之下。 ??碧蓝色的眼瞳犹如冬日的维琴察湖畔,那是厚厚的一层寒冰。 ??语带嘲讽的说完了那句话后,西瑟索恩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后悔。 ??——如果他来的更快一些,拦住阿佳妮,不让她被父亲带走就好了。 ??金发青年目光平静,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内心中还抱有一点细微的期冀。 ??他指望着对方,能够解释那么几句,不要其他,只要稍微几句就好。 ??阿佳妮,他年幼的妹妹,还站在他的身旁。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是被父亲怀疑过血脉的孩子,那该是有多么的伤心啊! ??可自始至终,皇帝也未曾有一句解释。 ??于是,内心深处那一点儿期冀的微光,也被毫不犹豫的掐了下去。 ??高殿之上,宽椅之中,棕发蓝眸的青年俯下了身躯,他凑到了皇帝的身边,轻声细语的宽慰。 ??那一瞬间西瑟索恩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无穷的悲哀。 ??他竟然不知道说,他的父亲,究竟是薄情还是多情。 ??那样的恶待他的母亲,又如此的宠爱一个卑微的贱民。 ??手臂被轻轻地碰了碰,他侧过了头,看见了一旁站着的妹妹,蔚蓝色的眼瞳里盈满了担忧。 ??于是那几乎要冻结的冰冷终于和缓下来,他无声的做了口型: ??走吧。 ??金发碧眼的青年背过身去,他牵起了妹妹的手,再也不想看这殿里的场景。 ??然而这个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轻柔的声音,嘶嘶地吐信,如同树根底下污泥深处潜伏的毒蛇。 ??“殿下,请留步。” ??西瑟步伐不停。 ??“是关于那个奴隶的事情。” ??离开的脚步蓦地一顿。 ??内心深处有一股暴戾滋生,连他握着人的手都不自觉加大了力气:“你还想要说什么,他已经是阿佳妮的人了。” ??席塞尔似乎笑了一声,缓缓道:“我知道,公主殿下看得上那个奴隶,那是他的荣幸。您直接从我的府邸上把那个奴隶带走,我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只是,他身上总归还是有诺维奇家族的印记。” ??西瑟的声音冰冷:“所以呢?” ??棕发青年微微笑着,轻缓的语气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既然公主殿下这么喜欢那个奴隶,我自当双手奉上。就请殿下,覆盖掉我的印记吧。” ??他的言辞十分诚恳,就像当真是诚心实意提出一个建议。 ??可他话语里的意味,却又是如此的可怖,令人只要一细想,就觉得不妙。 ??楚歌心中生出了微微的不安。 ??毫无疑问,皇帝会站在席塞尔诺维奇那边,甚至因为西瑟强硬的态度、直冲冲的顶撞,而更加偏向于诺维奇。